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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新桥/近来，奥数又成为一个热点话题。这次的热点源于近一个月前人大附中校长力挺奥数，称奥数不是反革命和奥数被严重妖魔化了。当奥数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时候，有名校长站出来为奥数喊冤叫屈，足见疯狂的奥数在中国基础教育土壤中仍具有十分顽强的生命力。“奥数”为何物？奥数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简称，英语缩写为IMO，是国际中学生数学大赛。奥数的目的是：发现鼓励世界上具有数学天份的青少年，为各国进行科学教育交流创造条件，增进各国师生间的友好关系。这一竞赛1959年由东欧国家发起，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助。奥数定于每年7月举行，第一届竞赛于1959年举办地在罗马尼亚。奥数参赛国从1967年开始逐渐从东欧扩展到西欧、亚洲、美洲，最后扩大到全世界。目前参加这项赛事的代表队有80余支。美国1974年参加竞赛。奥数规定参赛选手必须是不超过20岁的中学生，每支代表队有学生6人，另派2名数学家为领队。试题由各参赛国提供，然后由东道国精选后提交给主试委员会表决，产生6道试题。奥数的获奖人数约占参赛人数的一半，评奖根据分数段评出一、二、三等奖即金、银、铜牌获得者，其比例平均为1：2：3。此外，主试委员会还可因在某个试题上作出了非常漂亮（指思路简捷巧妙，有独创性）或在数学上有意义的解答的学生给予特别奖。1985年我国步入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殿堂，加强了数学课外教育的国际交流。为与国际奥数接轨，国内数学界在我国中小学中组织了针对性的数学课外活动和数学竞赛或奥赛，20年来我国已跻身于奥数强国之列。 由此看来，奥数的确不是反革命。但不是反革命的奥数近十年来却不断遭到质疑或非议。先看一道奥数题：“一队战士排成三层空心方阵多出9人，如果在空心部分再增加一层，则又差7人，问这对战士有多少人？”相信难倒不少具有中学以上学历的人。可是这道奥数题却是给三年级小学生做的。下面也是一道小学奥数题：“1、2、3、2、3、4、3、4、5、4、5、6……前500个数的和是多少？”也请具有中学或大学学历的人试着做做，也许试着做做后就会觉得这类奥数题确实令人头痛或抓狂，也许就会明白奥数为何遭到质疑或非议的个中原由了。令人哭笑不得和深思的是，这道小学奥数题连到南京大学访问的鼎鼎有名的数学家菲尔茨奖（获奖难度甚至超越了诺贝尔奖，从1936年到2006年仅有50人获得，也有人将它誉为数学中的“诺贝尔奖”）得主安德烈•奥昆科夫也没能一下子解出答案来，他请求说：“呵呵，我能不能不做这道题，感觉我现在的思路比较混乱……”，他告诉说他也从没有学过奥数。 对奥数人们又是怎么质疑或非议的呢？ 早在2005年，国际数学大师、数学最高奖“菲尔兹奖”得主丘成桐先生在清华大学演讲时指出，“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正在扼杀我们的天才。”丘成桐不理解为何国内把奥数的地位抬得很高，为何受到了从学校到老师到家长到学生方方面面的重视，几乎成了一项“全民运动”。他说，出奥数题目的人可能不是一流的数学家，因为第一流的数学家很少参与这样事情。既然如此，奥数比赛本身水平的高低就是有问题的。参加奥数比赛得奖，对学生来说，只是表明他有能力解决非一流数学家的问题。但是对于一个研究数学的人来说，这不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丘成桐的老师、著名数学家陈省身先生最后几年是在南开大学度过的。当陈先生在校内散步时，经常被一些中学生慕名拦截，拿着奥数的题目向先生请教。陈先生告诉这些孩子：我不会做。 在2009年举行的中国数学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多位数学界专业人士表示，奥数适合对它有兴趣的学生，对大多数孩子是不适合实施奥数教育的，否则孩子会非常痛苦，从而让他们远离数学。“我觉得数学并不是人人都能学好的学科”，中国教育学会中学数学教学专业委员会研究员孙孝武说，奥数教育属特长教育范畴，适合对一些有数学天赋的孩子开“小灶”，但并不适合所有的孩子。强制那些不想学的孩子去学奥数，反而会影响他们学习数学的兴趣。“像上面这样的奥数题，孩子很长时间都做不出来，感觉特灰心，特失败，他们还想再学数学吗？”专家们认为，仅仅只有5%的学生适合学奥数。南开大学数学学院教授、陈省身数学研究所前所长胡国定认为目前的奥数教育偏向技能化训练，侧重训练解题技巧，“这样是不能培养出数学大家来的，数学方面的顶尖人才除有技巧外，更重要的是必须掌握数学精髓，具备数学思想。” 中科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计算数学所所长陈志明则指出，“在我们所，有很多优秀的数学人才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们从没有上过什么奥数班，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出成果，因此要当数学家绝不能靠奥数班打底子。” 2007年，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先生就曾呼吁停止奥数班，他指出奥数班摧残人才。顾老先生说，奥数教育是一种特殊性质的教育，只适合于少数在数学方面有天赋才能的学生，并不适合于大多数学生。许多学生上奥数班并非出于天赋或兴趣爱好，而是被家长所迫，家长又被学校所迫。奥数班用奇奇怪怪的题目让学生解答，学生既无天赋又无兴趣，这样怎么能学得好？这不仅增加了学生的作业负担，浪费孩子宝贵的时间，且让学生感受到沉重的心理压力。这实在是对学生的摧残。北京理工大学教授杨东平也爆惊人之语：“奥数之害远甚黄、赌、毒。”更有一线老师把奥数称之为“邪教”。 小孩子和家长们又是怎么看待奥数呢？据2009年披露的中国社会调查所（SSIC）对北京、上海、武汉、南京、广州、哈尔滨、郑州、重庆等15个城市的公众调查：84%的孩子表示不喜欢奥数。有小学生在网上说：参加奥数班不到一年，老师和同学都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更见不到笑脸，整天呆坐那里，猜想着那些令人头疼的难题、怪题。别提打球和弹琴啦，就是吃饭和睡觉也要和奥数连到一起。那些时间，我经常感冒发烧，这还不算，更让人心痛的是，期末综合考试成绩竟险些坠落到全班平均成绩以下。类似这样的孩子很多，一位徐先生为此很苦恼，“没学奥数时孩子数学成绩很好，都在95分以上，学了几个月奥数，现在成绩越来越差，几乎失去了学习数学的兴趣，孩子自己说看到数学题就烦。”于先生有个读五年级的孩子，学了半年奥数，现在一做奥数题就说脑袋疼、肚子疼。一位家长也说：我也曾试着和孩子一起钻研奥数，可是发现做奥数题特别浪费时间，有时做出一道题得用一下午时间，孩子对此还不感兴趣，所以我真的很反感学校把奥数也列作考试题。大部分家长也都不认同这一点，认为这样做只能浪费家长和孩子的金钱、时间。如果做奥数题的时间可以用来让孩子发展自己的兴趣，那多好！ 虽然专家学者都认为只有很少的学生适合学奥数，但时至今日，全国到底有多少学生学过奥数或正在学奥数，恐怕难以计数。据了解，许多地方仅义务教育阶段就有50%以上的学生参加了奥数培训，据SSIC的调查，被访者中有78%的小学生参加过奥数培训。现在奥数呈“低龄化”趋势，如有的培训机构和家长甚至已经把奥数学习发展到了学前教育阶段，不少幼儿园小朋友甚至都是奥数学员等。因此，人们从中不难看到奥数在中国已演变成“全民奥数”和“疯狂的奥数”。 为何奥数在中国如此疯狂呢？简单地说，一是奥数培训学历和奥数成绩为学校招生所看重，如高考、中考可加分或免试录取，而初中则以此作为录取择校生的重要依据；对各级学校来说可依据奥数“掐尖”获得优质生源，对家长来说可通过奥数力争一个重点学校学位。后者也是广大家长争先恐后或被迫无奈送孩子学奥数的主要原因。二是奥数成绩可成为学校办学的政绩以及少数教师职称晋升、评优选先或获得名师头衔的资本；奥数成就重点学校、名师，重点学校、名师推动奥数发展。据了解，全国众多奥数获奖大校基本上都是所谓重点学校，而相当多奥数指导教师也都理所当然成为特级教师。三是存在着一条宠大的利益链。有需要就有供给，奥数与培训机构、教师、学校和出版发行部门都“利益攸关”，疯狂的奥数引导着疯狂的奥数生产和消费，也给各利益攸关方带来巨大经济效益。从奥数催生出来的奥数产业和奥数经济来看，如有人估计，北京市义务教育阶段有120万左右的学生，如果有60%的学生参加奥数培训，仅仅北京市，奥数催生出来的市场规模就超过20亿元，而从全国范围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而一个培训机构一年获得几百上千万，一个教师或教练一年收入几十万，也不在少数。 好在中国社会对于奥数并没有一味地任其疯狂，如2009年成都市铁腕治理“奥数热”引发全国关注，许多地方也采取了严格控制奥数或奥数加分政策等措施予以扼制。而在2 011年1月中旬举行的北京市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市人大代表、国务院参事沈梦培起草了《坚决反对用“奥数”选拔学生的议案》，不到半小时，该议案就得到了53名代表的联名附议。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大附中校长发出了惊人的哭喊：奥数不是反革命。但人大附中校长对“奥数被严重妖魔化”的委屈或愤怒，并没影响到人们对疯狂的奥数的质疑和要求改革奥数现状的理性思考。据2月15日《中国青年报》报道，2月上旬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通过民意中国网与搜狐新闻中心，对11050名公众进行的在线调查显示，78.1%的公众表示身边普遍存在“奥数热”，其中45.1%的人表示“非常普遍”；74.1%的公众将“奥数可以作为升学、择校的捷径”视为“奥数热”愈演愈烈首因；57.1%的受访者认为奥数“弊大于利”，15.7%的人认为“利大于弊”，21.0%的人表示“利弊参半”；在如何理性对待奥数这一问题上，83.6%的公众支持改革或取消奥数，其中有39.8%的人主张“完全取消”；近七成公众(69.6%)首推的改革措施是“奥数应该与升学、择校脱钩”，其次是“学校应以常规教育为主，奥数只宜作为课外兴趣”(65.7%)，其他还有：“奥数应该以培养学生兴趣为主要目标”(58.4%)、“禁止学校举办奥数培训班”(42.1%)等。 看来，革“疯狂的奥数”的命，还其奥数的宗旨和教育的本质已成为社会大多数人的共识。其实推动奥数革命（即深刻变革之意）的理由很简单，可接着人大附中校长的话说，奥数不是反革命，但疯狂的奥数是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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