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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怪像：大家都为暂时跑在前面而欢呼文/周新桥
如果把社会生活比作运动场，那么每一个人都是运动员或运动参与者。因为人的生理结构、体质、后天生活经历、兴趣爱好等存在着种种差异，故而社会生活——也就是人所参与的运动呈现出无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因此，有人擅长球类运动，有人勇于登山攀岩，有人执着于野外跋涉，有人钟情逐浪戏水，有人爱好田径锻炼，有人倾心疯狂赛车……。即使在同一类运动中，也会有爱好、擅长和选择的不同，如在田径场上，有人在短跑道上飞奔，有人在沙坑或泡沫塑料垫上腾跃，有人在投掷项目上奋力……，有人在单项如百米短跑上出类拨萃，有人在五项全能项目上傲视群雄……，有人为竞赛而来，有人为参与而来，等等。 儿童以学习为主的社会生活也不例外。但有一天，忽然有一股叫“应试教育”的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儿童都强迫到了万米长跑的起点线。有人告诉儿童说，人生既不是跳高跳远篮球体操，也不是游泳划船举重射击，人生就是万米长跑；生活也不是参与，而是竞赛。于是，儿童的生活被改写了，儿童从此就只能在唯一的长跑项目中竞争。 儿童的长跑竞争，根本上就是家长和学校的竞争，这只需看看家长和学校的表现就知道了。儿童长跑竞争就要开始，先着急的是家长们，当家长纷纷寻人请教如何在万米长跑的竞赛中能争名夺利的诀窍时，有人字字千斤说：“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于是，家长们惶惶然，有人不惜重金聘请家庭教练训练儿童，有人为儿童报名参加各种长跑早教班，有人早早的将还沉睡在甜蜜梦中的儿童叫起做准备活动，有人大手笔投资动用各种关系让孩子占了一个好的起跑线位置……。 比赛开始了，果然有一部分受过“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教育的儿童率先冲上了跑道。顿时，聚在起点的观众热闹起来，一部分家长在“这个冲在前面的孩子一定是天才”、“跑在前面的孩子肯定得冠军”等赞扬和啧啧的羡慕声中，暂时忘记了早教的辛苦和痛苦而感觉欣欣然。记者和作家文人来采访赢在起跑线上儿童的家长……整个社会都为他们高兴啊！ 第1圈400米的赛程要结束，观众中多了小学领导和老师，当他们看到冲在前面的儿童中都是些奥数训练班或专门培养的参加这竞赛那比赛的学生时，便快乐得欢腾起来……。紧接着，颁奖仪式紧锣密鼓举行，这个奖是颁给那些第一圈冲在最前面的小学老师和领导的。 赛程进入了第2个400米，这时的初中校长和老师早已站在跑道边了，他们既是赛场外的指导也是这一赛程的评判者和被评判者。实际上，他们从参赛的儿童进入第2圈起，心就悬到了嗓门眼。初中三年的日日夜夜啊，校长和老师们没有睡过几个好觉，没有吃过几餐好饭。加了多少班多少点、做了多少题批改了多少试卷，没一个人能说得清楚。教师的身心疲惫，学生也是疲惫的身心。三年心血就看这一搏了，人生难有几回搏！儿童们开始冲刺，一个、两个、三个……，“啊啊，状元是我们的！”“前500名中我们有……个，啊啊，我们最多！”“我们的平均成绩最好！”……大家为学校和自己的中考成绩“好”和教学质量“高”而亢奋，而欢呼雀跃！照例，场外立马举行表彰大会，有幸冲在前面的学生多的初中校长和老师手捧奖状、奖金和鲜花在赛场边笑逐颜开。 第3圈，儿童已从义务教育阶段中进入了高一级基础教育阶段，这一圈赛程比第2圈竞争更激烈更残酷，因为这一赛程直指基础教育的终点。而这一终点在现行教育评价体制下还意味着基础教育质量的终点、儿童成“才”的终点！由于这一赛程跳出义务阶段教育范畴，可以不再受“依法办学”、“规范化办学”口号的约束，于是补课现象公开化，再也不需要像初中那样在补课上“躲猫猫”了，补课走向“全面补课、全程补课、全员补课”的“三全” 补课新阶段。血淋淋冷酷无情的口号，如“抓高考要抓出血来”（注1）、“考生要断绝一切亲情、友情和爱情”（注2）、“拿下高考，我时刻准备着！”（注3）等营造出生死存亡的悲壮来。这一圈赛程似乎意味着“中华儿童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黑色的六月（注4）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冲剌。“我骄傲！”这次轮着那些冲进了“状元榜”、“十大名高校”、“一本”人多的学校和老师在赛场边欢呼跳跃了……。学生跑赢第三圈的庆功大会更加隆重，有各方面的人士莅临，有企业家资助，有媒体的放大效应——正如每年这个时候高考放榜后的媒体“状元热”、“一本上线率热”…… 跑过了前三圈的儿童已经成年，但他们还要在一圈又一圈的跑下去，跑向万米的终点。不过，长大了的儿童还有没有后劲、能不能快乐而持续的跑下去，这些已与家长、中小学和有关主管部门无关了。上述现象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但不幸的是，这是在基础教育界年年重复的故事！ 人生的路程长着呢，生活也越来越呈现多元化，且不说我们不管学生有多少发展的可能性且只一味逼着他们参加长跑而使生活中失去了许多球类、田赛类、水上运动等优秀运动员或运动爱好者，就说儿童都别无选择一窝蜂去参加长跑，但由于离终点距离还长着呢，谁能一路坚持跑下来，还未可知啊。但急功近利的教育现实使得谁也顾不上儿童往后更长远的赛程了。小学老师看的是她或他教的这一年或几年，初中老师的眼也只能看到一年至三年，高中老师也不会看到三年之后，大家都只为自己这眼前的一年和几年的所谓“教育质量”或“成绩”而焦虑或喝彩。急功近利的教育是“各人只管眼前雪，莫过日后瓦上霜”，是“只知有今日不知有明天”的。 十年树人，百年树人，语出《管子•权修》：“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喻人才栽培之重要与不易。从受教育者角度看，教育应着眼于受教育者的终身发展，成功的教育能使其过一辈子充实和幸福的生活而打下坚实的基础。如果教育目光短浅，以分高或升学作唯一的价值尺度而“榨干学生”（注5），那么教育也就陷入了危境。 更危险的是，似乎相当多的人还对此浑然不知，不然怎么未会这样的教育怪象呢？就是说，大家都在为儿童暂时跑在前面而欢呼，而邀功请赏，而自以为是呢！试问，这世上有谁见过，在万米长跑比赛中，当运动员赛完前两三圈而暂时处于领先地位后，场外就有人急忙评功授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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